政报·56期 | 在阿富汗大溃败，会促使印度彻底倒向美西方吗？
2021年第16期 · 总第56期
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 · 南亚问题研究小组
编委会：孙上了、吴孟克、王思远、张潇予、施兰茶
责任编辑：马鹏恒、杜文睿
本期编辑：陈安澜 叶维杰
本期提要
【周边外交】印战略界批评对阿政策失败，莫迪政府拟政策调整，进一步倒向西方，并大幅加强克区安保投入
【农民抗议】农民再度召集集会，呼吁教派团结，谴责印人党向大资本出卖国家，誓言将北方邦印人党赶下台
【财政税收】印经济二季度增20.1%，低于预期，税收下降、行业乏力、PMI不佳表明印经济形势仍然严峻
【能源电力】电力需求猛增，发电燃煤库存严重不足拖累经济复苏；产能下降、拖欠货款为煤炭供应缺乏主因
外交动态
印战略界认为，阿富汗变局是印情报、国防、外交的巨大失败。一方面，印政府没注意到阿富汗民族团结政府的腐败无能及其与塔利班力量消长。另一方面，印外交也违背现实主义原则，放任意识形态替代国家利益去主导对阿外交。目前，莫迪政府已做出系列紧急调整。内政方面，8月17日莫迪召开内阁安全委员会（CCS）会议讨论阿局势。8月23日，莫迪召开全党派会议，向各党派负责人和基层代表介绍阿最新形势。外交层面，印积极与美俄磋商。莫迪就阿局势与普京通话，双方同意就阿富汗问题建立永久沟通渠道。苏杰生两周内两次与美国务卿布林肯讨论阿富汗局势，双方同意深化美印伙伴关系，并就“共同目标和优先事项”保持密切协调。此外，印“被迫”与阿塔推进外交沟通。美8月31日宣布完成撤军后，印驻卡塔尔大使会见塔利班驻多哈的政治办公室负责人斯塔内克扎伊，要求其保证在阿印公民安全，避免极端组织利用阿国土发动对印恐袭。印还进一步加速撤侨行动。但根据此前CAA法案规定，印未向阿穆斯林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国防层面，印防长称，未来或考虑建立综合战斗群，并借助QUAD重塑其国防战略。印国防参谋长拉瓦特表示，阿塔军事进展超出预期，但印军已做好准备应对各种安全挑战。在得到“穆罕默德军”领导人会晤阿塔的情报后，印军已加强对印控克区的安保工作。《印度斯坦时报》分析，美军遗弃在阿的大批军事装备恐增加印反恐压力，除克区，印未来或面临海岸线突袭，甚至无人机攻击。
据印国防部披露，为贯彻“东进”政策、加强与友好国家军事合作，印海军8月初以来已向中国南海、西太平洋、东南亚地区部署由四艘军舰组成的海军特遣队，目标包括宣誓印度海军的作战范围以及与友好国家团结一致，确保海上领域良好秩序，加强印联系其他印太国家，提升印在国际海域的战略地位。综合印媒消息，8月9日，印两艘军舰首次停靠文莱穆阿拉港，同文莱海军举行海上通道演习。8月13日，印在新加坡参加美主导的“海猫”二十国军演。8月18日，印海军与越南海军在中国南海联合演习。8月23日，印海军和菲律宾海军在中国南海海上演习。8月26日，美日印澳在关岛进行“马拉巴尔2021”联合军演。除上述军演外，印还计划分别与新加坡、印尼、澳大利亚举行“Simbex”、 “Samudra Shakti”、“Ausindex”等系列双边演习。印海军参谋长辛格上将（KBSingh）表示，印太地区是全球交往和交流的中心，正在改变全球地缘政治游戏规则，印必须抓住这一战略机遇，在印太地区争夺影响力和地缘战略空间，以对冲中国扩张地缘影响力。
伊朗一度被印视为遏制巴基斯坦、影响阿富汗、联通中亚-中东的重要地区节点，自2019年以来，印伊双边关系不断升温。《印度外交年度报告》认为，印伊关系友好稳定、合作积极稳定，而恰巴哈尔港则是双边友好的“示范项目”。2021年7月、8月，印外长苏杰生先后两次访问伊朗，就阿富汗变局同伊朗密切沟通。伊朗总统莱希上任后，印各大媒体纷纷热炒印伊关系，认为印伊关系比中伊关系更具潜力，而阿势恶化更推动两国关系进一步密切。印前驻伊大使帕德拉库马尔（M. K. Bhadrakumar）撰文指出，印伊两国在阿局势问题上利益趋同，地区安全利益也驱使两国靠拢。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在讨论阿局势的联合国安理会8月17日会议上，印度作为轮值主席国拒绝伊朗参会。与此同时，8月16日以后，印舆论风向逆转，各大媒体再未发表积极评价印伊关系的文章报道，转而开始疑惧伊朗“变节投敌”。一方面，印媒认为恰巴哈尔港对印度失去作用，印对伊 “投资已死”。另一方面，印战略界忧虑伊朗倒向“反印轴心”。印IDSA 研究员拉杰夫·阿加瓦尔（Rajeev Agarwal）表示，随着阿塔有效控制阿富汗，“中国-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的新型四边机制将逐步形成，威胁印度安全利益。《印度时报》社论表示，印宜加强同美及G7国家沟通，以更好应对“伊朗-巴基斯坦-中国-俄罗斯”轴心，保障自身战略安全利益。兰开斯特大学教授阿马伦杜·米斯拉（AmalenduMisra）表示，印希望保持区域存在感、维持战略纵深、抵制中国影响力。本简报认为，当下印朝野对伊舆论转向及伊在印外交支点作用减弱，未来印对伊、对中亚政策恐深度调整。
内政动态
9月5日，婆罗多农民联盟（BKU）召集的“大潘查亚特”在北方邦穆扎法纳格尔（Muzaffarnagar）举行，抗议农民领袖提卡特（Rakesh Tikait）主持活动，数以千计农民参与集会，主要聚焦三个主题：一是谴责莫迪政府将国家“出卖给”大资本，搞“大资本统治”（corporate raj）。农民领导人多次点名安巴尼财团、阿达尼财团等古吉拉特财团，痛斥莫迪政府近期批准大资本收购港口、机场的行为。二是谴责北方邦印人党政府。农民领导人谴责北方邦约吉政府无视农民利益，呼吁从北方邦驱离“莫迪—沙阿—约吉”。三是呼吁各教派团结。农民领导人呼吁印度教和穆斯林群体不要被印人党教派政治所挑拨。考虑到穆扎法纳格尔正是2013年北方邦教派骚乱的发生地，而这一骚乱被认为直接导致印人党在2014年大选和2017年北方邦邦选中狂胜，因此舆论普遍认为大会选址旨在宣誓教派和解。9月27日本轮农民抗议将迎来一周年，全会决议自9月25日开始发起全印大罢工。本简报认为，这场集会表明，农民抗议在持续一年之久仍动力强劲，势必强烈影响2022年3月系列地方选举，持续冲击印人党。
全印19个反对党领导人8月20日举行线上视频会议，国大党主席索尼娅·甘地主持会议，草根国大党（TMC）、湿婆军（SS）、社会主义国大党（NCP）悉数参会。会议通过决议，本着齐心协力、求同存异的原则在全印推动反对印人党执政的抗议、集会活动，誓言在2024年人民院选举中战胜印人党，重铸印“世俗主义、民主、共和”的秩序。虽然舆论普遍认为，印人党已陷入巨大危机，反对党联盟也已初步组成，但国大党作为主要反对党仍处于快速衰落中，难以承担领导反对党联盟的重任。一是新改革冲击旧架构稳定。长期以来，以索尼娅·甘地及其忠诚助手帕特尔（Ahmed Patel）为轴心，国大党各派势力形成巧妙平衡的“部落联盟”。地方势力在尊重以尼赫鲁—甘地家族为代表的国大党中央权威的基础上维持本地统治。但拉胡尔·甘地上台后，试图以干部和组织为基础，打造更“自上而下”的垂直权力结构，陷国大党于持续内斗， “派系忠诚”成为各派选任领导人的标准。帕特尔2020年11月因新冠肺炎去世后，国大党内部平衡崩溃。旁遮普邦、切蒂斯格尔邦、北阿坎德邦、拉贾斯坦邦的国大党组织均陷入都激烈内斗，近日喀拉拉邦国大党地方势力联合抗议拉胡尔主导的喀邦新人事任命。二是现有领导人缺乏政治技巧。媒体普遍认为，尼赫鲁—甘地家族的主要继承人拉胡尔·甘地和普里扬卡·甘地缺乏政治技巧与领导能力，不愿意牺牲优越生活到下沉一线，欠缺感知选民情绪和政治大势的洞察力。拉胡尔在2019年大选后“辞职闹情绪”更被视为幼稚，使原围绕在他身边的青年国大党领导人丧失信心乃至脱党，还严重伤害国大党政治前景。三是地方党派蚕食国大党政治基本盘。国大党崩溃态势招致其他党派纷纷出击牟利。其中，一些与国大党同属反对党阵营的地方党派尤为积极，并获利颇丰，比如草根国大党就在挤占国大党原在印东北地区政治空间中获益最大。
阿富汗塔利班迅猛掌控阿全境，影响外溢至印度国内政治。一是加速莫迪政府“正常化”印控克区进程。印控克区地方选举拟于2022年3月左右举行，多个党派已着手选举备战。考虑阿新变局令国际社会和诸如暴恐势力等更关注印控克区状况，尽早产生民选政府、摆脱自2019年废宪以来的“非常状况”，将有利于改善印国际形象、降低恐怖主义输入威胁。二是引发右翼政治势力新一轮排穆浪潮。许多印度穆斯林“庆祝”塔利班重掌政权，引发右翼势力强烈反弹。印人党等右翼政治势力持续就阿塔、巴基斯坦等发表强硬言论，并要求印度穆斯林谴责阿塔，向印度国家“表达忠诚”。三是引发印国内对印人党排穆政策反思。《印刷报》主编古普塔撰文称，莫迪政府排穆政策力度空前，现在已到极限，无力继续排斥本国多达2亿的穆斯林群体。当前国际局势使这种局面更为凸显。本简报认为，莫迪—沙阿政府出于政治利益将其在古吉拉特对穆斯林群体“不给活路—反复羞辱”的政策推向全国，而从未思考这一数量庞大、不可能被忽视、且有着巨大国际影响力的群体该被置于什么样的位置，这势必产生不符合印度国家长远利益的深远影响。
政策动态
8月，印商品服务税收（GST）再次下跌，自7月份1.16万亿卢比降至1.12万亿卢比。经济学家指出，GST收入降低、核心行业增长乏力、PMI指数不佳都表明该季度印度经济形势仍面临严峻挑战。2021-22财年4月季度，印经济增长率为20.1%，但仍低于预期，特别考虑2020年同期增长率为-24.4%。此外，GST的数据透明度也饱受诟病。印财政部从2020年1月起，在发布GST数据时不再发布数据细节。多个金融机构和科研院所指出，在缺乏GST细节数据的情况下，分析印当前经济和财政状况难度大幅增加。多地政府经济主管官员也就透明度问题批评中央政府，因为缺乏细节数据，地方财政官员无法对经济情况做出适时反应。
印药品管理总局8月中旬为印本土开发的Zycov-D疫苗（本报简称ZD疫苗）颁发紧急使用许可，这是印第一款可用于12岁以上青少年的新冠病毒疫苗，这也是世界上现有第一款获得许可的DNA技术新冠疫苗，接种时不需要使用针头注射。ZD疫苗临床三期试验共有28000名志愿者参与，有效性达到66.6%。同时，根据印度新冠肺炎基因测序共同体（INSACOG）8月报告，印当前最主要的新冠病毒类型为德尔塔型变异毒株，在检测的近五万份样本中，超过近两万份都为德尔塔变种，同时有约五千份为德尔塔变种邻近毒株。
8月底，印财长西塔拉曼与财政稳定与发展委员会（FSDC）举办会议，旨在放松金融监管机构对国有资产私有化的监管，加快出售国有资产进程，特别是涉及高速公路、输气管道、轨道运输的基础设施，涉及金融机构为基础设施投资基金（InvITs）和不动产投资基金（REITs）融资。莫迪出售国资的提案则由印国家转型委员会（NITI Aayog）主要负责，决定在印主要金融监管机构，包括印度央行、证监委、保监委、养老金监委之间建立直接沟通平台。印财政部拟建立国家货币化管道（NMP），并通过它在未来四年内出售约5.96万亿卢比的国有资产。目前，各监管机构已经逐渐降低收买国资的准入门槛，以鼓励私人投资者积极参与。本简报认为，减低售卖国有资产的金融监管力度或增加印金融市场不稳定性，也易滋生腐败，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同时，基础设施私有化也很可能推高基础设施使用成本，并降低效率，长期阻碍印社会经济健康报发展。
社会动态
随着第二波疫情缓解，印国内商业经济活动逐渐复苏，电力需求随之快速攀升，电力供应能力遭遇严峻挑战。6月全印用电量比5月份增长5.2%，7月用电量环比增长8.7%，且均超过疫情前同期水平。印电力生产以火电为主，全印燃煤发电厂共有二十余万座。目前，电力需求急速攀升正在加快耗尽印燃煤储备，近9万座电厂燃煤库存不足8天。造成发电燃煤短缺主要有两重原因：一是印煤产能降低。受疫情影响，印国内电力需求下降，印煤通过减产降低损失，煤炭开采量较往年平均值下降1%。二是大量电厂存在拖欠燃料货款问题。20余万座电厂中，存在拖欠燃煤货款的电厂超过2万座，导致印煤公司入不敷出，目前未偿还货款与该公司2022财年资本支出目标持平。此外，受燃料价格上升影响，公司亏损已超过70亿卢比。目前，为了缓解火力发电燃料供应不足的困境，太阳能和风能发电在4-7月间发电量增长了17%。印政府正商讨加大电力进口力度，以缓解国内用电紧张局面。
印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高等法院近日向中央最高法院提出重新审议法定结婚年龄的要求，建议降低法定结婚年龄。近几个月来，两邦高院连续收到大量年轻夫妻关于保护婚姻关系的申请。这些年轻夫妻因跨种姓、宗教而受到家庭成员强烈反对，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长期以来，印度法院对于此类裁定也存在差异，导致审理类似案件缺乏统一标准。主因是印法律规定脱离实际：印定法律成年年龄为18岁；法定结婚年龄为男性21岁，女性18岁。在这些婚姻保护诉讼中，一般年满18岁，但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的夫妻在两邦基本都会获得警方保护。童婚问题在印由来已久，全国27%女性18岁前结婚。其中，北印度女性18岁前结婚比率高于南印度。在印穆斯林群体中，遵照伊斯兰教法，只要女孩进入青春期就可结婚。媒体分析认为，修订法定结婚年龄不能以旁遮普和哈利亚纳两邦的标准为主，因为两邦民风保守、童婚率高。
近日，印度中东部的比哈尔邦西部地区居民抗议政府强制征用其祖传土地，导致本地居民流离失所。比哈尔邦地方政府辩称，这些土地未在政府机构登记，故属于公共资产，政府可以随意征用。据调查，印全国未登记土地现象十分突出。其中，未登记土地面积最多的是首都德里达75%，比哈尔邦则有20%。印中央政府曾出台“土地登记数字化现代化项目”，旨在为各邦政府数字化土地管理提供经济和技术支持。但该项目已经实施超过10年，土地登记任务仅完成了不到3%。莫迪政府于2020年又推出了“所有权计划”(SwamitvaYojana)来推动农村土地登记数字化工作，但广大城市地区未登记土地问题仍未解决。印土地登记混乱主要有两重原因。一是历史原因。印土地登记工作始于英殖民统治时期，英国人在全印范围内开展耕地登记工作，将城市、森林等地区排除在外。印度独立后，又在英国殖民地工作基础上展开土地确权工作，但并未清理历史遗留问题。二是现代管理缺位。印1950年将土地登记管理权下放到邦级政府，各邦工作重视程度各不相同，个别邦甚至彻底搁置此项工作。例如，缓坡、河流、矿区、森林等土地在印度国内均未开展登记管理工作。此举造成土地政策权力真空，让社会黑恶势力、大资本财团有机可乘，非法侵占和开发行为不断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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